昭苏的草原总在风里翻涌着故事。当第一缕晨光掠过天山雪峰,落在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的脚下时,那串清脆的声响,便成了草原上最早的法槌声。
1989年的昭苏,牧草没膝,山路蜿蜒如绳。刚穿上法袍的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骑着马,褡裢里装着案卷和馕,跟着牧民的转场路线找当事人。哈萨克族老人拉扎提·努尔巴合提清楚地记得,这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总在毡房前下马,先帮着添把牛粪火,听够了家长里短,才从褡裢里掏出卷宗。
有一次,为了调解两户牧民的羊群纠纷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在暴风雪里走了5小时,睫毛结着冰碴,她却笑着说:“法律条文是冷的,但人心得焐热。”马背上的无数次颠簸,把1700多件案件的细节深深刻进她的掌心——那双手握过马鞭,也握过钢笔,更握过无数双长满老茧的手,把剑拔弩张的争执,调成毡房里的一碗热奶茶。

新世纪的风掠过草原时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的“坐骑”换成了白色的巡回审判车。车身上“车载法庭”四个红字,在戈壁滩上格外亮眼。她常说:“马背能到的地方,车轮要跑得更快。”车后座改成的简易法庭里,书记员的笔记本电脑代替了手写笔录,但她依然带着那套“三步调解法”:庭前拉着当事人查看地头的庄稼长势,庭中把法条译成牧民听得懂的家常话,庭后帮着算清牲畜过冬的草料账。
2008年,在一个交通肇事案中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在车载法庭里反复调解,原告终于得到了6万元赔偿款。
智能手机普及的年月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的老花镜换了几副,学会了用视频开庭。她的办公室里,电脑屏幕上总跳动着远在乌鲁木齐打工的当事人影像,身后的书架上,泛黄的马背案卷旁,多了新的电子签章设备。

有次调解赡养案,被告在喀什工地打工回不来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让书记员架起摄像头,自己则带着原告老夫妇坐在法庭里。屏幕里的儿子看着父亲颤抖的手,听着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讲起“羊有跪乳之恩”,突然红了眼眶:“法官阿姨,我明天就买票回去。”网络信号穿过草原的云层,把千里之外的愧疚与和解,拉到了同一束阳光下。
从马背到车轮,从纸张到云端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在昭苏县人民法院工作的36年,像一棵扎根冻土的云杉,年轮里藏着司法服务的蜕变。她退休那天,年轻法官给她看无人机航拍的草原,镜头里巡回审判车的轨迹与网络信号塔的光晕交相辉映,像给草原系上了银色的丝带。
回眸这36年的历程,吐尔逊娜依·马力克眼中似乎又看到远处牧民骑着摩托车驶过,车斗里的孩子高兴地朝她挥手。风里依然有牧草的清香,只是那串司法的声响,早已从马蹄的清脆,变成了跨越山川的、更辽阔的回音。(通讯员刘利君)